2020年3月7日 星期六

〈台灣史上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前後─日記如是說「終 戰」-許雪姬〉筆記


  1. 前言
    作者亦擬以八月十五日這天的日記為主,兼及八月這個月日記中所透露的戰爭前後的生活,舉凡個人的心情,感知 週遭環境的變化,家族、朋友的互動,甚至閱讀、休閒生活、天氣、物價等。
    本文選擇了八種日記,五種在台灣、三種在島外(二人在平津,一人在西貢)寫成。四種已出版,四種未出版,將就其八月十五日前對戰爭的感知、八月十五日當天的記載,八月十五日以後時局和生活的變化著眼。由於八個人的出身背景各異,可以探討的層面較廣,透過八月整個月的觀察,可以彌補目前 研究台灣戰後史者,在八月十五日到十月二十四日這段期間過於簡化的不足。 
  2. 選擇的日記與記主 
    1. 理由
      1. 為吳新榮、楊基振、楊英風日記都在這一兩年內出版,使用此為研究素材者還少,吳平城則在西貢度過八月十五日,雖早在一九八九年已出版《軍醫日記》一書,但有其稀有性。
        而林獻堂、黃旺成、黃繼 圖、吳鴻麒日記雖未出版,但本人看得到前三者的原本及後者的影印本。 
      2. 八個人中吳鴻麒在台北,黃旺成、黃繼圖父子在新竹,林獻堂在台中,吳新榮在台南,楊基振在唐山、楊英風在北京、吳平城在西貢,大 半在不同的地區,可以觀察不同地區的特色。
      3. 這八種日記的記主的職業在社會上也具有代表性
        1. 林獻堂是台灣第一流的紳士,在戰爭中擔任皇民奉公會中央本部參與,他的言動具有代表性
        2. 黃繼圖、吳鴻麒兩人都出身法界,戰爭中雖疎開,仍間歇性執業
        3. 吳新榮、吳平城兩人都出身南部,前者是佳里的開業醫,吳平城則被征調赴西貢為軍醫,遭船難大難不死,而有機會見到在西貢的八月十五日
        4. 楊基振是唐山啟新水泥廠唐山工廠的副廠長,他在唐山的八月十五日是相當不尋常的
        5. 楊英風則在學畫中,先在北戴河寫生不成,返回北京後即面對八月十五日
        6. 黃旺成則 賦閒在家,以他簡潔的文字留下他生命中非常特別的八月天。 
    2. 八部日記簡介
      1. 林獻堂(1881~1956)
        林獻堂開始寫日記之時可能較早,現存者以一九二七年為最早,但並不完整,一直到一九三○年才開始逐日寫日記,日記寫到一九五五年,前後二十九年,缺一九二八年、一九三六年,其中有些年分 缺二到三個月
      2. 黃旺成(1888~1979)
        目前所存的日記自一九一二年起到一九七九年,自一九一二年一月到一九一五年二月用日文寫,此後全用中文夾雜台式、日式漢文。一九四五年八月的日記全,唯篇幅不多,目前已出版一九一二至一 九一三年日記兩冊,有中文譯文
      3. 黃繼圖(1912~1974)
        為黃旺成長子,京都帝大法律系畢業,為辯 護士。日記始於一九二九年,止於一九七二年,前後共三十九年,其中自一九二九到一九七三年和黃旺成的日記重疊,由父子日記中所記相關的事、不同角度的看法,參照起來頗為有趣。
        八月整月的日記,用日文記載。但戰後在每 日日記空白處,用中文寫下大事記,目前尚無出版的計畫
      4. 吳新榮(1907~1967)
        一九二九年四月十六日日本政府大舉逮捕日本共產黨,史稱「四一六事件」,被拘留二十九天,日記全被沒收,遂中輟,直到一 九三三年才開始寫,一直到一九六七年。
        二○○七年在張良澤總編撰下出版第 一、第二冊,二○○八年全部十一冊出版完畢。
        日記早期用日文寫作,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六日起,即日本投降第二天即用中文記載,和楊基振、楊英風同
      5. 吳鴻麒(1899~1947)
        其現存日記乃寫在二十八細行筆記本中,由於漢文有造詣,因此日記全用漢文,仍不免夾雜日式漢文。目前所存的日記為一九四五年一月一日至一九四七年三月十一日,即他在三月十二日被逮捕的前一天為止。
        八月的日記不全,無八月六日到八月十七日,然其在一九四六年元旦回憶八月十五日當天,及一九四六年八月十五 日他回憶去年此日的情形可補其不足
      6. 楊基振(1911~1990)
        八月十五日人在天津。他的日記自一九四四年至一九九○年,二○○七年出版三冊(只出到一九 五○年),其餘原稿藏於國史館。日記用日文記載,八月十六日改用中文書 寫,八月日記完整
      7. 楊英風(1926~1997)
        其日記自一九四○年十五歲時寫起,到一九四八年止,是為早年日記,一向用日文、摻雜畫作寫 作,八月十六日起用中文寫作。目前已出版為《楊英風全集》第二十一集。 八月全月日記完整。 
      8. 吳平城(1914~?)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他在西貢。這部日記價值相當高,但因有事後添加與補記的情形,使用時不可不查。八月的日記,分成八月上旬、中旬、下旬各一篇,幸好八月中旬中有八月十五日這天自 中午到晚飯後的描述。 
  3. 八月十五日前的生活
    一九四五年中日戰爭已進入第八年(或第十五年),太平洋戰爭也已進行三 年多,眼看日本已有敗象,當時台灣人在戰事最後的十五天,如何過生活: 
    1. 頻遇空襲,與防空壕為伍
      1. 黃繼圖
        八日,黃繼圖的日記也記下了「飛行機來襲」與其父日記共做印證
      2. 吳新榮
        在南部的吳新榮,八月十一日記載當天敵機數次在空中盤旋、通過,到中午 有空襲警報聲,八月十二日,B24 有二十四架分四個編隊通過上空,但都沒有投彈
        七月底八月初,台灣全島下了大雨,吳新榮稱之為「六年來的第一次大水災」,對防空壕造成一定的破壞
      3. 林獻堂
        中部林獻堂為了應付頻繁的空襲,在其大埕新建防空壕,並修繕中庭 的防空壕,以備用
    2. 戰爭中的神明崇拜及心情
      八位記主中,卻只有吳新榮和黃旺成日記中記載敬神之事
      1. 吳新榮
        吳新榮是這些記主中最敬神的。前已說及他在防空壕中供奉千手觀音,八月十四日有「早上起床後,向神佛奉香」的紀錄,日本投降第二天,他在梳洗後 「即獻香祖靈、神佛」
      2. 黃旺成
        黃旺成在八月十四日(農曆七月七日,七夕),他們家還依例拜拜,日記載:「今日舊歷[曆〕七夕,依例拜雙星,併舉行普渡,筆自昨日即做椪仔粿,蔬菜外別無佳肴。」
    3. 缺乏物資、物價波動為戰時的共同現象
      1. 黃旺成
        黃旺成家連七夕拜拜亦無佳餚,只有蔬菜,已如前述,六日的日記還特別記載「前晚亡失蕃鴨母一羽」。在平時,這是一件至極平常的事,原不值得一提,但在戰時,則又另當別論
      2. 吳新榮
        八月二日中午他由附近的酒樓西美樓叫了三道菜請客,但卻因晚上下雨,難以張羅,「除了白飯之外,什麼都沒有 了」,物資亦難免一時之缺。
      3. 楊英風
        由北戴河回北京後,他感受到北京物價快速上漲,和上海幾乎沒有不同。而黃金的價格也呈現不穩定的狀態,黃金一兩原來價格二十多萬,卻在八月九日蘇聯對日宣戰後漲到四十八萬,但到十一日卻又急速下滑到二十五萬,他猜測因街上已謠傳著日本向聯合國無條件投降之故
    4. 戰爭中罹病,可謂雪上加霜:
      1. 林獻堂
        林獻堂自七月三十日因「忙碌而足爪破處頗痛」,隔天化為「足目腫痛」,據疏開在林家的熱帶醫學研究所所員窪田一夫認為足目腫痛是「熱帶皮膚潰瘍之疾,未 易即愈」,令林獻堂十分擔憂。他不只有足疾,還患了瘧疾,不止他患,其弟階堂、助役林士英亦得
      2. 吳新榮
        吳新榮所在的台南,也有不少人得瘧疾,他用「真是可歎」 、「蔓延猖獗」來描述
    5. 戰爭消息的傳佈
      1. 原子彈的消息:
        1. 吳平城
          遠在西貢的吳平城醫生,在八日吃中飯時,才被同僚岡田 告知 B29 帶一個像火柴盒大小的炸彈(原子彈),在廣島上空投彈,又聽說長崎 也被炸,而美國只製了三顆同型炸彈,一顆實驗用,兩顆則用來轟炸日本
        2. 黃繼圖
          黃繼圖在六日的日記說:「廣島市街地區二新型爆彈」、十日:「長崎市二新型爆彈」 
        3. 林獻堂
          林獻堂在日記中補記(由原稿墨水濃淡判別)「原子爆彈廣島」 、 「原子爆彈長崎」。兩處的大轟炸,當時並未廣為所知,亦不知有所謂「原子彈」之名
      2. 蘇聯對日宣戰:
        1. 楊英風
          在北京的楊英風在八月十日記下:「八月九日零時起,蘇聯對日本發動戰爭……。果然,蘇聯終於也宣告加入戰局。……我想戰爭結束的日期不遠了。」
        2. 林獻堂
          這一天林獻堂在日記中有比前述諸人更詳細的記載,雖然這一情報是來自吳天賞的告知:「蘇聯今日零時在滿洲國境砲擊日本軍。在開戰之數時間前,蘇聯外務人民委員長始對佐藤大使提出宣戰之通告。」他感歎「此後滿洲國之解決不知如何也。」
          次日當地巡查國枝,問他蘇聯對日宣戰的影響,他不明確表達,只說蘇聯要取勝不 容易,反倒憂心日本內地遭受空襲,千餘萬的難民如何處置,可謂善於肆應。
      3. 日本投降:
        1. 楊基振
          楊基振在十一日已 聽到重慶廣播說昨日(10 日)日本以維持天皇制為唯一條件無條件投降,但他 無法判明真偽。因此再收聽夏威夷的廣播,懷疑日本投降這新聞帶有很大的宣傳性質。十三日他再度收聽夏威夷廣播,「但越來越讓人覺得宣傳色彩過重, 忍不住迷惘起來」。八月十四日他對日本投降一事仍是半信半疑,直到隔天 才經證實,這時他正好到天津,進入吳三連開設的合豐行。
        2. 楊英風
          楊英風在八月十四日已得知日本天皇在翌日要親自發表詔書廣播,當天北京街上早知道日本已向盟軍投降的消息,但當天晚上收音機的消息卻「極為普通」。直到翌日才由收音機的廣播中得到證實。
        3. 吳平城
          在西貢的吳平城要到十五日中午 才由「玉音放送」中得知日本投降的消息
        4. 林獻堂
          林獻堂早在德國無條件投降後,對日本未來的命運早已了然於心,只是未知其遲速罷了。他早在七月二十九日日記抄下《台灣新報》上有關盟國勸降日本的條件,但正式知道日本投降是在八月十五日
        5. 吳新榮
          吳新榮在八月十五日以前對 日本投降之事一無所悉
    6. 日人殖民下最後的十四天
      可知八月一日起,這些記主面臨全島大雨,防空壕進水,不能不汲水或另設新壕以為因應的局面;且食糧缺乏,又多人罹患疾病。
      對八月六日、九日原子彈攻擊廣島、長崎,八月八日的蘇聯對日宣戰有所了解。在日本最後十四天的統治中,人民的義務之一就是參加國民義勇隊,吳新榮還在提供換街庄長的人物簡介,林獻堂家更不斷有重要人士到訪,筆者猜測此行似與鼓舞戰時的士氣有關。 
      1. 吳新榮
        吳新榮還在為高柳氏撰寫北門郡六十五人的人物簡介,作為日人全換街庄長的參考;也參加了在佳里公會堂 舉辦的出征軍人家族慰安演劇會
      2. 林獻堂
        林獻堂在這段時間被通知安藤利吉總督要到其家拜訪,但因如前所述八月一日台灣全島下大雨,因此原本預定該日抵達, 卻未果。八月四日安藤於八時四十分到達林家,閒談三、四十分鐘。中午林家備三桌宴客,下午再陪總督到內新觀播稻,三時到台中州廳接受總督召見, 四時開懇談茶話會
        主要談四點:
        1、寒暄,並謝三月時曾向在座諸位徵詢過意 見
        2、日本內地雖遭轟炸,勿因此而生畏懼,需有必勝之信念
        3、生產問題
        4、義勇隊事受到在座的協助,講了四十五分鐘,一直到五時半閉會。 
      3. 黃旺成
        黃旺成在七月五日才載有義勇隊結成之事,而於八月五日參加在樹林頭舉行的義勇隊中隊結成式
      4. 吳新榮
        吳新榮在佳里的義勇隊中被任命為報導班長,統管的 是包括小隊長的十八名班員
      5. 吳鴻麒
        吳鴻麒也參加義勇隊幹部會議,並提供他所種 的花生
  4. 「戰敗」抑「戰勝」?八月十五日當天的記載
    八月十五日日本投降,對當時是日本籍的台人而言,到底是戰敗還是戰勝? 當天的感受如何?可以分為以下四個面向來觀察: 
    1. 展現復歸中華民國國民的感動
      1. 楊英風
        在北京二十歲的楊英風對日本投降,有著無比的激動,認為日本的投降是新時代序幕的開啟,聽到正午的廣播「我的心中充滿著停戰命令發佈時的喜悅,即刻恢復為中華民國國民的感動。拯救我等一家的感謝。我心情非常激動。啊!這不再是夢了。竟然這麼快!!!」「這時的喜悅,是筆墨、言詞所無法形容的」。他也惦記故鄉的親戚:「台灣的親戚們,大家都還健在吧!今天他們大概也很高興吧!日本佔領台灣五十年,宛如作夢般」。他的八月十五日充滿了興奮,他也開始同情戰敗的 大和民族。 
    2. 戰爭結束的喜悅
      1. 吳新榮
        吳新榮在當天沒有特別記載其感觸,但八月十六日和三個朋友,「各脫衣裝,跳下溪中,洗落十年來的戰塵及五十年來的苦汗。起了岸,各人向海面大聲絕叫:自今日起吾人要開新生命 啦!」但心中也夾雜著些許不安
      2. 吳平城
        遠在西貢的吳平城,他與病舍全員三百人一起聽「玉音放送」後,在場沒有人在這場合中痛哭流涕,使他覺得有些意料不到的平靜,他寫道:「我個人是掩不住滿心的歡喜,生命是真正的保全了,只要能早一天回台灣見家人,我什 麼都不想,萬歲!」證諸他在一年前坐船離開台灣時寫道:「我心內向自己說,就是缺手斷腿,我也一定要回來,不可能為了這無意義的什麼聖戰犧牲,太不 值得了!我發誓我一定要回來,否則,不但自己,連家人都未免太可憐了。」到日軍敗象已露的六月,他雖感佩於日軍有為國家盡忠、戰死沙場的心理準備, 但他「還是決心要保全自己的生命,有朝一日回家鄉去見我的親人。」所以 他在八月十五日對戰爭結束的欣喜,極為自然
      3. 黃旺成
        黃旺成八月十五日人在新埔,他平淡地記下:「正午ラヂオ特別重大放送,天皇煥發ボツタム宣言受諾詔書(御親放送)(為萬古開太平),聞勅之下多有流淚者。」他是晚和朋友喝金鷄酒慶賀,但「各謹慎不嘩」 。
    3. 對日本投降有相當的感慨
      1. 黃繼圖
        黃繼圖在中午聽到天皇的錄音廣播時,對日本的投降感到意外,他和桂芳兩人聽到瞠目結舌,全家自大人到小孩都鬧鬨鬨
      2. 林獻堂
        林獻堂在這天的日記寫著:「天皇十五日十二時親自放送,謂世界平和及日本民族發展之故,受諾ボツタン之宣言,爾臣民其克守朕意。嗚呼!五十年來以武力建致之江山,亦以武力失之也。」他和其弟階堂,兒子攀龍、雲龍、侄培英,共同談論此事,都沒想到日本投降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隔天他精神興奮到過了一點多還睡不著,只好吃安眠藥,翌日仍不能眠,再吃藥。
      3. 吳鴻麒
        和林獻堂一樣睡不著的還有吳鴻麒,他在一九四六年八月十五日的日記載:「本日是日本接收 波斯坦宣言之日,舊年之今日因感激至終夜不能寢。」 
    4. 對日本戰敗寄予同情
      1. 楊英風
        他首先說「我們從日本也得到很多的恩惠, 但是,在大和民族的性格下,我等台灣民族也受到很多虐待」,他在日本教育下,到中國為止都對日本完全忠實地信賴,雖然也聽過台灣民族受虐之事,真正對日本感到不服是他到東京求學後,但他很清楚地分別他所憎惡的是日本政策、大和民族,但絕非憎恨所有的日本人,他崇拜的日本人也非少數。「一想到這次戰敗的大和民族,就覺得他們很可憐。越想越覺得可憐。」那天北京的天氣如颱風肆虐般,烏雲低垂,下著雨。「看着這場大風雨,心中充滿著理解大和民族的悲哀,我紅了眼眶。真令人無法忍受,……」然後他去拜訪他最喜歡的日本老師淺井武,但老師還沒回家,而這之前,其父母也去拜訪舊識的日 本人石垣嬸嬸。
      2. 吳新榮
        吳新榮在跳入溪中洗落戰塵與苦汗的第二天,單獨去見高柳氏,一話私情 以及公事,「但未免感慨無量」
      3. 楊基振
        楊基振也在八月十五日晚上不停安慰濱田隊 長,因為日本的戰敗。 
  5. 戰後的最初十五天
    戰後最重要的改變在文字的書寫上,如上所述楊基振、楊英風、吳新榮在八月十六日起開始用中文記日記
    1. 對治安維持的掛念:
      由林獻堂與總督的會面可知,戰爭中與日人親善之士要在第一時間搭上民國要人的橋,但又想借總督府的名義,以提高其身價,但看在已成戰敗國日方領袖的眼裡,相當難堪,然台灣人若能在日台融和、日華親善下,多幫點忙,亦無可如何。亦即此次士紳的探訪,得到肯定的答案是日本將維持治安到接收前,治安 維持會暫時可以不組
    2. 對未來局勢的不安:
      1. 吳新榮
        對日本戰敗而覺得台灣即將展開新生命的吳新榮,心中仍惴惴不安,十六日記載:「自今日雖說是和平之第一日,但難免一種的不安,無限的動搖。……此數日中要謹慎,而靜觀世界之大勢。」八月十七日雖然感受到平和之日已到,但他和朋友們都覺得:「總是時局未定,個個都感覺不安。」對於戰爭結束,已無空襲警報,卻還未解除燈火管制,夜間仍是黑暗,他認為「此如表現人心一種的憂愁。」
      2. 黃旺成
        黃旺成在日本投降後對時局仍持續關心,記載安藤總督在十六日的廣播,也記載日本東久邇宮內閣成立,以及八月九日到十四日日本緊急的一個星期之 動靜。對時局,他和朋友都覺得「以冷靜不輕言為戒。」十九日許丙、藍國 城來找林獻堂的事,他也略有所聞:「台北辜、獻堂、熊次等與軍參謀等有計劃、肇加(嘉)、三連亦要歸參云。」但他仍認為「處世時須冷靜」 。 
    3. 林獻堂對台灣未來的想法
      林獻堂對台灣的未來、日台關係之理想是:「若能實現台灣亦為聯省之一, 日台協力自治誠為萬幸。」據筆者的看法,林獻堂應已思考自己在中國政府治台後的命運,認為戰後中日關係唯有在親善、提攜的角度下,在日治時期的親日行為才不會被徹底追究,而尋求台灣高度自治的過程中也需要得到中國各 省的協助,因而極力鼓吹日華親善、聯省自治。他對這個看法相當堅持,在一九四六年八月六日參加致敬團前往南京,之前應邀在台中演講時仍強調:「非聯省自治決不能救中國,亦不能救台灣。」但他的看法被中國國民黨省黨部委 員李翼中潑了冷水,終究放棄
    4. 對回歸中國的準備:
      1. 黃旺成
        黃旺成有漢文底子,他對來訪的江尚文(江肖梅),勸其讀《三民 主義》,他也教其子繼文早上讀《三字經》,傍晚學國語注音符號
      2. 吳鴻麒
        吳鴻麒在月底也開始「念官話的書」、及「註音字母」。由於他能官話, 因此九月中旬就被役場請去教官話。就可見戰後初期學國語熱之一斑。 
      3. 吳新榮
        吳新榮常和朋友談時局,也注意時局的進展,在八月二十五日他就聽說陳儀要當省主席,副主席是謝春木,台南又要成為台灣的「主都」,軍司令是蔡某 (又云李某)。八月二十五日的日記:「每致思於國事,難禁熱淚。」可見他想到了未來將會如何,而感嘆不已。八月最後一天,他聽說中國軍隊九月一日要登陸台灣,立刻趕車回佳里,證實是流言。他思慕祖國之深,因此早早就加 入了三民主義青年團
    5. 與日本人的關係
      1. 林獻堂
        至於曾是皇民奉公會中央本部參與、貴族院議員的林獻堂,除了會見總督、知事等重要人物外,日本人在戰後更要攏絡他,似乎想利用林獻堂和南京方面接觸以了解國民政府對在台日人如何處置的問題,特別是安藤利吉是否可以留在台灣的問題。
      2. 楊基振
        八月十六日楊基振所在的唐山戒嚴,啟新水泥廠停止對日本陸海軍供給水泥。先是唐山附近已有八路軍的行踪,因此為了維護廠區,仍要求日軍維持治安,之後又聽說八路軍包圍唐山,又不得不去請求高射砲隊長協助,到了八月二十二日,唐山西南已聞到炮聲,是治安軍與八路軍開火,又去請高射砲隊協助。在八路軍接近平津,且派人打探虛實時,日軍表示要保持中立,使唐山治安顯出悲觀,為了保護工廠,又想請先遣軍(國軍)來駐廠,但八路軍已進廠, 這時又派人去請日軍協防,八月的日記中止於此,觀九月的日記,先遣軍先進入唐山。在日本已投降,國軍未見蹤跡之際,唐山的治安還要拜託日軍負 起責任,令人感慨繫之。其實台灣也一樣,只是台灣尚無八路軍進入。 
      3. 楊英風
        在北京的楊英風,則和弟弟英欽協助日本老師將書籍、書架、畫具搬入家 中,到底是送給兩兄弟的還是寄放的,總之楊英風花了好幾天時間整理91,他 們仍和日籍老師保持密切的來往
      4. 吳平城
        在西貢的吳平城,面對的是已失帝國之姿的日本人同事,其司令部的軍醫長山本,還希望已成為中國人的吳平城,能和日本聯合起來打美國,甚至印了「國際俘虜公約」讓日軍閱看,以便向美軍爭取俘虜軍醫的身分。那時也傳來日本的南方軍自越南、馬來亞、蘇門答臘到婆羅乃仍然健在,要為建立第二日本帝國戰鬥到底。看來要在此亂世,如其所願保住一命回台看妻兒的希望, 似乎還很遙遠。 
    6. 戰後十五天的生活:
      戰後十五天,一般生活改變不大,除了不再有空襲,不必再躲防空壕,疎開者也得以歸家,物資亦未欠乏,只是士紳怕政權交接的空窗期治安起問題,想組治安維持會,在總督的保證下乃中止

      大半台人都欣喜於脫離日本的桎梏,亦沒人反對來自中國的統治,一般都是靜觀以待。而後開始學官話、教注音,讀中國書,有人打聽中國何時來接收。而在台日人忐忑不安,很想了解是否能繼續留台,台灣人(尤其是與日人協力的士紳)面對不可知的未來,亦想及早接觸南京方面的要人,特別是已被任命為行政長官的陳儀,這也就是林獻堂為自己往後命運及日軍未來,而往南京、上海的原因。   
      1. 吳新榮
        吳新榮在八月十七日,記載戰爭結束,空襲也沒有了,但燈火管制仍未解除,所以夜間仍然黑暗,好像表現人心的一種憂愁,八月二十四日燈火管制終於解除,「忽然間街上大燈電燈,一時明朗的空氣大展。
      2. 黃旺成
        在新竹的黃旺成也記載八月二十五日零時,解除燈火管制,「夜大光明」
      3. 林獻堂
        林獻堂則記載說八月二十六日晚餐後失電,只好在黑暗中講話
  6. 結論
    八月這個月在物質生活上的變動不大,但在心理上則起起伏伏,當時台灣人夾在中、日兩國之間,他們如何看這場戰爭,台灣人到底是戰勝還是戰敗?日記中給了部分答案,如果記主認同回歸中國,無疑地是認為戰勝。戰後的這半個月雖然較平穩的過去,但之後社會秩序日趨紊亂,尤其是為了報復日治時期作威作福的日本官員,台灣警、吏,屢有事 件發生。既有報復行動,維持治安的警員紛紛逃離,警力不足,恐嚇、竊案頻傳,使得民間不得不自行維持治安,以每日工資二十円請人組成自衛隊,甚至還得向當局請求給槍,才能遏止亂象,連林獻堂住居地的霧峰尚且如此,亦可推之他處。
    1. 記主的後續遭遇:
      吳鴻麒死於二二八
      黃旺成因在《民報》批評時政,不得不在事變後亡命一年於中國
      黃繼圖也在二二八事件後被控「參加處委會實行叛亂」,亦即事件中擔任部長;吳新榮在二二八事件與白色恐怖時期二次入獄
      林獻堂也在一 九四九年九月後赴日,不再回台。

覺得這篇文章想要討論什麼?
從八位記主留下的日記中,重新回溯8/15的局勢,以及當事人的心理狀況

我覺得這篇文章有哪些重點?或是我的心得?
雖然我覺得日記本身作為史料,容易受當事人主觀影響,導致偏頗或是狹隘的結論。
不過該文用了八本的日記,當事人也各處於不同社會地位、地點,也許有了一點點的可靠度,但感覺可以加上不同立場上,如親共、親日、親國等各種意識型態的日記,可能會更有趣一點,我覺得日記有趣的點,或許是不同立場的人看待同一件事產生的不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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