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 瑞士史家雅各.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在其經典史著《義大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一本嘗試之作》對歐洲近現代文化特徵的刻劃,可以用「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us)興起」與「走向現世性( Weltlichkeit)」 兩個主軸來統稱。
- 《緬懷魯本斯》不僅是布氏最後的遺著,也是布氏一生當中唯一針 對特定藝術家所寫的專書。
整體而言,布氏並沒有企圖將本書寫成一本集大成式的魯本斯藝術研究名著;相反地,如布氏藉由本書書名巧妙地告訴讀者,這本書的內容主要出自於他個人對魯本斯的一些緬懷。 - 「亂世」:布氏史論的基底
- 「亂世」是布氏起草刻劃文藝復興文化種種歷史 圖像時,心裡構思的基本底圖
如何面對「亂世」裡的歷史問題,都是他中晚年從事學術工作時,始終 縈繞於心的關懷。 - 布氏之所以會選擇魯本斯作為自己畢生著述裡唯一 的「文化菁英個案研究」,這與魯本斯生逢「破壞宗教圖像風暴」 (Bildersturm; iconoclasm)的遺緒,中晚年又目睹「三十年戰爭」 (Thirty Years’ War, 1618-1648)帶來的重大災難密切相關。
在這樣混亂、多災難的時代背景烘托下,「亂世」成為布氏書寫《緬 懷魯本斯》隱伏在字裡行間的基調。
他特意刻劃的歷史環境是一個人與人、國與國、以及不 同基督信仰教派之間長時期互相鬥爭、掌權者只想鞏固自己利益的「亂世」。 - 在其他反宗教改革氣氛嚴明的地區,例如教廷與西班牙, 當地畫家在創作時處處受到教義與教條箝制,藝術家並無法自由發揮自 己的才華。
相較之下,魯本斯不擔任專制君主的御用畫家,也與政教 威權保持適當距離,這就是在歐洲走向政治集權、宗教意識形態尖銳對 立的時刻,魯本斯的藝術創作卻依然能夠獨樹一格,越晚年作品越精彩 的主因 - 在布氏對魯本斯藝術的闡述裡,他藉由反宗教改革時期天主教地區 藝術家必須小心翼翼遵守的種種規範,來凸顯魯本斯藝術獨有的自由與 自主。
- 亂世裡個人才性的發揮
- 在《義大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一書裡,布氏一則正面肯定「個 人主義」讓個人的才性得到解放,不受世俗規範與教會陳規限制的個人 可以自在地探索世界,盡情發揮個人潛力
- 布氏對「個人主義」的探討,認為其源頭來自於政治(國家) 與宗教(教會)在深層結構上起了根本變化。
當新時代的人無法再依循 傳統的行為規範與心理認知來確保個我生存,大家就開始拋棄過去遵守 的社會法則與道德倫理,各憑本能與需求來追求自我意志的滿足。
在這樣的情況下,文藝復興時代的人開始揚棄中古社會文化視為最高價值的 宗教聖潔,逐漸轉往「有意識地去道德化」這個方向發展。
換句話說,對文藝復興時代的人而言,成為「聖徒」不再是生命理想追求的極致;成為大家看得見、自己也掌握得到的 「歷史上的大人物」,反而成為俗世價值奮力 追求的目標。
在探討「個人主義」的問題上,布氏既希望能夠維持多元省視 的立場;但又憂心歐洲文明找不到其他出路,來矯正失去宗教形而上關 懷的「個人主義」所帶來的斲傷。 - 在布氏心目中,「全才」以其對萬事萬物的熱愛,跨越了知識分類的侷限以及技藝與才性的區別,成為重視人文素養的菁英共同追求的理想
布氏所談論的「全才」是即便身處亂世,仍然在放眼可見的歐洲海岸線範圍內努力追求知 識、創造深具人文價值文化的人。
布 氏對「全才」的思考是放在人文價值觀的建立上,因此,他在乎的是: 「個人」如何將「全才」的理想內化為優雅從容的心靈境界,既可以自 然而然流露於言談舉止間,又能反映在自己內心對應周遭世界的進退出 處上。
在《緬懷魯本斯》一書裡, 布氏對魯本斯的描述,不論作為「朝臣」或「個人」,其實更貼近他在 《義大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對「全才」所揭櫫的理想。 - 除了作為享譽歐洲的大畫家外,魯本斯與十六、七世紀絕大多數藝 術家最不同的生命經驗在於,1623 至 1633 年間,他曾多次擔任依撒貝 拉大公爵夫人的外交使節,致力於促進尼德蘭南北和平。
- 布克哈特對"天才"的看法
布氏對於「天才」不是只看到他們令人豔 羨的不羈才情;從文化發展的角度,布氏也看到天才相當「個人主義」 的性格特徵,是有其容易製造問題之處。
儘管布氏個人也相當欣賞這些天才不羈的才情 與非凡的創新,但他卻不認為這種「天才崇拜」或「英雄崇拜」可以為 歐洲文明帶來健康的發展。
因為在布氏心目中,為了追求個人意志的 徹底貫徹,太過英雄主義的人最後都避免不了要與罪惡(Verbrechen) 打交道 - 林布蘭特與魯本斯
布氏認為,林布蘭特是一個完全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個人」。反之, 魯本斯在創作上、生活上、技藝傳承上,都能與周遭世界建立相當愉悅 和諧的關係 - 透過魯本斯這個「全才」典範的 提出,布氏一則希望矯正大家對《義大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有關「個 人主義」的誤解;一則也希望藉此平衡當時德意志社會文化對「天才」 崇拜或「英雄」崇拜一面倒的熱衷。
布氏心目中真正具有人文理想關懷的「個人」,是像魯本斯這樣與 周遭世界擁有和諧、建設性關係的「全才」;而不是尼采式超越現實世 界各種限制的「超人」。 - 布克哈特認為「偉大的近代心靈」應該具有三項特質
第一, 原創性(Originalität)
第二,豐富多面性(Reichlichkeit)
「豐富多面性」的根源來自於「自身具有超人般的偉大稟賦(die groβe übermenschliche Kraft an sich),並且對於願意透過學習而獲得的進步, 有能力與興趣多方加以應用」。
第三,幸福 - 布氏筆 下的安特衛普之所以成為「西歐中立的小城」,並非因為它在實際政治 上、或宗教上是獨立自主的城市,也不是一般人民有能力決定自己是否 想要這個外在的政教框架;而是公民階層願意積極創造並維護自己故鄉 文化的決心。
- 第一,經濟上有能力 的市民與市民團體願意支持本地傑出的藝術家,發展具有家鄉特色的藝 術,而不受限於政治與宗教主流權勢的操控。
在布氏心目中,文藝復興時代的佛羅倫斯 (Florence)之所以能成為人文學與藝術發展的源頭活水,市民階層 (Bürgertum)的支持與投入是關鍵原因。 - 第二,公民自覺的心態也表現在魯本斯願意與安特衛普的鄉親建立 友善和諧的關係,幫助自己家鄉重執西北歐藝術之牛耳。
- Overbeck 是尼采的好友,也是與布氏以及尼采同在瑞士巴塞爾大學(Universität Basel) 任教
他認為這兩人主要的差異在於, 布氏以出自內心深處對基督信仰核心價值的深刻虔敬,對基督教在外在 世界被製造出來的種種現象,反而可以採取不帶偏見的寬和態度來面 對;而尼采卻完全否定基督信仰的價值: - 面對"亂世",布氏除了在史學研究上表達他個人 的見解外;如何從正面的角度樹立一個在亂世裡真切活過的文化典範、 幸福典範,應該也是他認為值得透過文字著述來努力的方向。
透過《緬懷魯本斯》這本遺著的寫作,更讓我們清楚看到,布氏並不希望《義大 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以專制僭主為基底所刻劃出的「個人主義」原 型(prototype),在尼采抽離了歷史時空背景的哲學思考裡,成為眾人 所誤解的「超人」哲學可能的原始靈感來源。 - 魯本斯畫作裡的「現世性」
- 在布氏的歷史思維裡,「宗教」一直是他最深層底蘊的研究關懷。
如「「宗教」的 形而上追求是平衡人類權力慾與金錢慾不可或缺的要素」以及「宗教是人類天性裡,對永恆以及完全不會被摧毀的形而上需求之表達。」
顯見歐洲文化與「宗教」之間緊密的關連是理解布氏史學不可或缺的要素 - 在《義大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裡,布氏對「現世性」問題的探 討,主要可從兩方面來理解:
(一)去基督教化後,近現代「現世」生 活的景況
(二)去基督教化後,近現代人如何建構對「現世」的認知? 如何追求「現世」的存在價值?
整體而言,布氏並非完全持否定的態度 來看歐洲文明走向「現世性」這個趨勢。對他來說,問題的關鍵在於, 近現代歐洲人如何去開創具有存在意義的價值觀,並建立現世真正的幸 福。
《緬懷魯本斯》對「現 世性」問題的處理,不是將它繼續當成文藝復興以降一個重要的「歷史 現象」來看待
而是要進一步追問:「歐洲近現代人如何理解現世真實 的意涵?現世真正的幸福如何創造?」 - 表面上訴求以崇尚「真實」、揭露「真實」為基調的十九 世紀文明,實際上卻難逃國族意識、政治正確、進步史觀、以及資本主 義所構築的「現世」之網。
這樣的「現世」生存景況其實與布氏在《義 大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所鉤沉那些失去基督信仰的近代義大利人如 何轉而求助巫術,或索性過著趨炎附勢、隨波逐流的生活,其實並無二 致。
對布氏而言,單純反映肉眼所見的現實世界表象,或被一時之間的 愛國情緒、國族意識刺激,而留下來的「寫實」記錄,其實缺乏深度的 人文觀視。藝術家對「現世」的揭露與詮釋,以及透過創作所欲喚起的 「真實存在感受」,應該要從普世共通的人性面著手。 - 對他而言,學習與過往歷史對話是帶領人邁向 幸福的一條途徑。而甚麼樣的人可以透過研讀歷史獲得幸福呢?
依照布 氏的看法,那就是願意透過不斷探問歷史、不斷用真實的生命感知與歷 史對話,而可以在自己生命中逐漸培養出見識的人 - 布克哈特評魯本斯與米開朗基羅
兩人畫作的精神意涵,在本質上是大不相同的
米開朗基羅喜 歡用充滿理想化美感的人物來表現他對超凡脫俗的形而上世界之思考
而魯本斯卻喜歡採用尼德蘭藝術自然寫實的人物造型來表達對現世生活 真切的感知。
透過對比米開朗基羅與魯本斯人物畫的差異,布氏指出, 魯本斯更有意識地表達他對現世的人文關懷。 - 布氏是想藉由身處亂世的魯本斯來說明,他儘 管必須面對當時種種脫軌失序的現象,但仍堅守自己的創作主體性,並 將自己發展成充滿創造力的人
而在現實生活上,魯本斯謹守公、私領 域德行,並懂得充分享受人倫幸福。 - 結語
覺得這篇文章想要討論什麼?
本文想要深入探討的課題便是:
布氏最後一本著作——《緬懷魯本斯》(Erinnerungen aus Rubens)——是否反映了他對如何解決這些問題(個人主義與現世性成為國族主義建構的基礎)的思考?
如果是,那麼布氏想要藉由「緬懷」魯本斯哪些部分來 解決這些問題?
這些被特別提出來「緬懷」的部分,又與布氏在《義大 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對「個人主義」與「現世性」問題的闡述有何 異同?
此外,值得進一步檢視的還有,如果說《緬懷魯本斯》本質上是 一本布氏明確交代自己心靈價值取向的書,那麼在書寫上,它與《義大 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有何不同?
透過對魯本斯藝術成就的推崇,布氏希望 矯正十九世紀寫實主義以「表象真實」為尚的「現世」認知觀,從而喚醒具有深刻 歷史反省的「現世」人文關懷;並在此基礎上,促使當代德意志文化揚棄用進步史 觀形塑強者文化的風潮,而能正視建構健康明朗現世精神文化的重要意義
我覺得這篇文章有哪些重點?或是我的心得?
其實看這篇有點霧煞煞,不過還是很費力的看完了,我的理解是,布克哈特在他的遺著中,試圖去闡述他《義大 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那本書的意涵,也就是他的個人主義,不是像尼采那樣與世界全然分割,而是能與時代相配合,現世性也不是那麼世俗、國家、民族,而是人在那個情境當下的真實經驗。
但我還是覺得現世性有點抽象,如果要反對國家那種由上至下的一元論,所以是要提倡由下至上的多元論?
其實看這篇有點霧煞煞,不過還是很費力的看完了,我的理解是,布克哈特在他的遺著中,試圖去闡述他《義大 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那本書的意涵,也就是他的個人主義,不是像尼采那樣與世界全然分割,而是能與時代相配合,現世性也不是那麼世俗、國家、民族,而是人在那個情境當下的真實經驗。
但我還是覺得現世性有點抽象,如果要反對國家那種由上至下的一元論,所以是要提倡由下至上的多元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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